祭伽夜子

厨三日鹤

◎风月杀尽

◎Chapter 22(修)
鹤丸国永歪了歪头,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凑过去,细细打量着那团空气,又照着比划了一下,观察了会儿才重新将头缩回,开口道,「唔,不是,我说三日月宗近,你的心脏也太小了些……」
那语气像极了去夜市同卖货郎讨价还价的抠门妇孺,一车子的暧昧氛围立刻就变得有些不伦不类起来。
「真是输给你了,」静了半晌,三日月宗近无奈地收回抬起的手臂,「鹤还真能给人带来惊吓呢。」这是三日月宗近对鹤丸国永给自己回复的评价,但一脸的笑容完全不是被吓到时该有的。
三日月宗近知道以鹤丸国永现在的觉悟是断不会回应自己的,所以这一问不过是为了不辜负那么好的气氛而开的一个小玩笑,当然,顺便表一表自己的衷情也没什么不可以。
然而,应该说不愧是鹤吗?偏重点的能力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他料想过很多种答案,但像「心脏小」这么诡异的回复他是真的没有想过,也根本不可能想到。
反观被表扬的某人,一反常态地没有表现出平日里吓到人的得意表情,反而是微妙地转过了脸,小声地嘀咕着,「什么啊,你那哪是被吓到了,明明是满脸的「有趣有趣」。」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作风真的很像个已经在这人世间活了很久的老头子啊,」鹤丸国永对于他的这种都什么事都淡淡的态度突然来了兴趣,「我很好奇,还有什么能让你上心的吗?」
又是一个新的、跟刚才完全不相关的问题,三日月宗近带着「败了」的心态地摇了摇头,刚想开口否认,车子却已经缓缓地停了下来,两人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到了目的地。
前面被铁板隔着的司机终于露了个脸,率先下了车,替三日月宗近和鹤丸国永开开车门,「两位大人,万屋已经到了,请下车。」
鹤丸国永正了正头上的市女笠,直接无视了司机伸在自己面前的手,抬腿弯腰下了车,他又不是女omega 、女beta,柔弱到下个车都要人扶。
抬起头看见金蓝色的匾头,顺嘴念出了名字,「三明丸?」
三明丸?三日月?莫不是……鹤丸国永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异彩,金闪闪的眼珠从那五个大字转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本是打算借这个简单粗暴的名字嘲弄一下三条家人恶劣的品味,没曾想三日月宗近冷不丁地握住自己的右手臂,一使劲将他拽了过去,撩起了挡住自己的面纱。
鹤丸国永穿的不是一般的木屐,黑色的鞋底两头与中间的厚度不一样,在这样拉扯的动作下很容易歪倒。「喂,你……」额头上传来的酥麻感瞬间让人把后面火药味十足的三个字吞了下去。
三日月宗近舔了下突袭成功的嘴唇,扶好跌在自己怀里的人,低下头用微微有些卷翘的发梢蹭了下他红白相间的耳朵,「用行动告诉你,老爷爷也是有心上人的,而且就是他现在抱着的人。」
鹤丸国永的身体由于被短暂标记过,所以认定了三日月宗近的信息素,磨合过的身躯明显对他的接触异常敏感,浑身都软得颤了颤,但还是被这个脱线的解释弄得有点蒙,皱眉想了一秒,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接着车上自己的话说的,他有一瞬间头疼自己的话题跳跃方向。
站直了身体,抬起脚检查了下有没有崴到,确认无事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回敬了一句,「难为你这个老人家还记着那个问题了。」
「虽说是老头子,但心上人的话是不会忘的。」
鹤丸国永被这句话哽得说不出话,他简直怀疑眼前的人就是个假的,整个人恼得话也不经过大脑了,直接脱口而出,「三日月宗近,你怎么什么话都能往我身上扯?」
世界静了。
啊,蠢透了。
这句话刚吼出来他就想学忍者直接遁身了,尤其是在三日月宗近别有深意的眼神地照拂下,这种念头更加强烈。从指缝里偷瞄一眼,发现罪魁祸首还在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赶紧又重新捂上,半心虚半懊恼地叫着,「别看了,那个词是你自己说的,我只不过重复了一遍!」
鹤丸国永刚准备挫败地用一只手捂住红透了的脸,然后先摸到了一层滑滑的生丝。
啊,更蠢了。
三日月宗近快要绷不住了,抬起袖子捂住颤动的唇角,眼睛弯曲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月亮,明明知道这人已经扛不住自己的语言攻势了,偏偏还要加上一句,「好,心上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所以说,闭嘴啊!」鹤丸国永实在是受不了了,气急败坏地吼了出来,也不顾是在街上还是会暴露身份什么的。
三日月宗近知趣地没再一本正经地说出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拉起鹤丸国永的手走进了这家隶属于三条名下的万屋,将自己的品味同这个店名脱得干干净净,「这个名字当时我也是反对的,可惜那时候自己太小,说话没什么分量。」
这话表面上是说店名的,但鹤丸国永这个本来也是大族的少家主却听出了些贵族里常有的勾心斗角的肮脏事,他心软了下,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触,也就没有再试着挣脱三日月宗近握着自己的手,任着他牵着自己进了店里。
「恭迎三日月殿。」
店里的人皆是接受过训练的三条家旁系,身份使然,知道什么不该看不该说,个个敛眉顺眼地低着头,只当做是三日月宗近一人单独前来。
三日月宗近不常来这里,索性连寒暄也省去,直接将人带到了楼上。
红木的旋转楼梯接着红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楼层的深处,三日月宗近略压低的声音贯穿在楼道里,「鹤,接下来我要带你看的,是我们这次出来的真正目的」,鹤丸国永不是那急躁冒进之人,所以将实情先告知鹤丸国永这个决定是在动身前就做好的。
三日月宗近先走于鹤丸国永一步,曲手摸出袖中的钥匙,镂刻其上的花纹勾折繁复,插进钥匙孔中发出「咔咔」的声响,随即沉重的木门伴着弹簧弹出的声音开出了一条可窥见房里情况的缝隙。
三日月宗近率先走了进去,而鹤丸国永则是抬起一只脚堪堪凌空在门槛之上,然后又重新放了下来。三日月宗近早就料到会有如今的场面,也同样停了下来,不过是背对着鹤丸国永,未发一言。
这一步,远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一步。
鹤丸国永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就已经将房间里的大致布局摸了一遍——如果是满屋子的书架,那么就不会有这样犹豫的一顿,正因为是可以一眼望到边的空房,所以才会倍感沉重。
想都不用想,既是三日月宗近亲自前来,且这间房子从表面上看起来又如此空荡,那么其中必然大有文章,而能让三条家如此大费周章隐藏的东西,其重要性自然毋庸置疑。
而现在阻止他鹤丸国永进入这扇门的缘由,便是他是否有这个能力和觉悟踏进这个领域:迈出这一步,就是将他自己完全与三条家绑在一起的信号,至此之后,再想抽身就是痴人说梦,而退步,就是与三条家再无瓜葛,那他这个omega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表面上看,一动不动的三日月宗近是将选择权交与了鹤丸国永,由他自己来选择。但再仔细想想,其实不然,这一局面的来源还是三日月宗近在逼着鹤丸国永下定决心,告诉他这梢枝头已经明明白白地长在了那里,就看他这只鹤是否愿意飞上去栖止于那处。
三日月宗近与鹤丸国永皆是强势之人,不愿受制于人是常情,而眼下摆在鹤丸国永面前的无异于赤裸裸的威胁,就看他肯不肯放下自己的骄傲,妥协于他。
两个人以这样的思虑,这样奇特的站姿对峙着。
静了许久,鹤丸国永终于动了。
三日月宗近由于看不见自己背后的情景的缘故,所有的感官敏感度都集中在听觉上,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木屐摩擦着脚跟处的地毯,细小的灰尘伴着行动的轨迹在空气里起起落落,那是……后退的声音,渐渐远离的声音。
逃离的魔音。
三日月宗近慢慢地抿紧嘴唇,眉头随着心情的变换起了皱意,到底是他逼人太甚了吗?抑制住转头一把将鹤丸国永拽回来的冲动,三日月宗近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手里的钥匙,而胸口的起伏在夏末单薄的羽织下是遮不住地显眼。
如所有的白鹤一样,鹤丸国永迈步的动作依旧轻到微不可察,但三日月宗近就像是亲眼所见一般地知道鹤丸国永走动的每一步,脚跟抵着脚跟,缓慢而坚决地向着自己希冀毒的相反方向退去,直到在他的听觉中的盲区楼梯拐角处,消失不见。
三日月宗近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一时竟忘了有何言语,唯一做出的反应只是再次抿紧了想发出些无意义音节的嘴唇。
到底是抹不开的自尊在作祟,不知所谓的高傲在做鬼。
他竟是逼得鹤丸国永硬生生地退出了自己所在的地域,这般辛苦建立起来的感情就在自己的一个心思转圜之间分崩离析了。异样的痛感又从起伏加剧的胸口深处躁动起来,犹如可怕的疫病,由一点迅速地蔓延至整个胸腔。
三日月宗近现在的模样描述成「失魂」也不为过,他慢慢地挪步至门口,至少这种精神状态不能在走姿上表现出来。
然而,他的鹤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吓,亦或是惊喜——深长的楼道口处立着那道金白交织的身影,是黑暗中最明亮的颜色,瞬间便能点亮人眼中的灰翳。
鹤丸国永姿态慵懒地依靠着墙壁,一边捂嘴打着哈欠,一边心若有感地偏头对上了三日月宗近盛满情绪化色彩的眸子,不偏不倚,就这么直接而无所回避,人这才松松懒懒地压了压五指,漫不经心地用指腹抹去了眼角快要落下的生理性泪水,顺带着咧出了一个肆意张扬的露齿笑,向他加速度地跑来。
「呀,好慢哪,三日月。」
三日月宗近此时方回转过来,鹤丸国永的意图并非是离开。他是在拿他自己打赌,赌他三日月宗近会后悔,会放下他三条家少家主的尊贵身份走出来,最后目送着自己远去。
三日月宗近不禁受了感染,同样放松下来垂眸一笑,朝着来人张开了手臂。
这样的不计后果的任性大约也是在报复自己的咄咄相逼,但他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还在用这样放肆……而亲昵地语气责怪着他,还肯这样主动张扬地投进自己的怀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呐,三日月,我想我鹤丸国永约莫是被你三日月宗近困住了,再也无法轻易走开罢。」这句话在三日月宗近的耳畔响起,隐约的熟悉感让他眯了眯眼,似乎是正在回想自己是于何时何地听到过的,而被他拥在怀里的鹤丸国永则是不安分地在他的肩上磨蹭着脑袋,恶魔式的撒娇却让三日月宗近再受用不过。
「那天庭院里我说的不是儿戏,句句属实。」鹤丸国永顺便解释了出处,从三日月宗近的怀里抬头来,神色是难得的认真与严肃,「说不生气是骗人的,因此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同样的方法试探了你,而你同样未让我失望。」
鹤丸国永停下了蹭头的动作,略顿了顿,「我猜到,你是为了五条家的事而将我带到这里。」
「那么,三日月,这样就够了。」
互相已经明白了两人心之所系之人皆是对方,就够了,所以今天这样的互相试探,也是一次就够了。
三日月宗近微微佝着身体,用鼻尖挑拨着鹤丸国永头顶泛着银光的发旋,淡淡的混杂着自己味道的香气涌入鼻腔,换来一种拥抱和占有的真实感,三日月宗近满足地点点头,低沉着嗓音咬着人柔软的的耳廓说了声「好」。
鹤丸国永的心思如此通透,即使不说,他也全能知晓,那么还有什么可保留的呢,彼此皆放下那阻在中间的高傲。
这一步,退得倒也无错。
「到此为止,此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三日月宗近叹了口气,将人松开,安抚性地将身体再低了低,侧着头在鹤丸国永嘴唇上点了点,「那么,我们两个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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